一位高三父親的三篇日記
常州日報編者按：記憶中好象還沒有一篇稿子讓我讀完后淚流滿面，而讀完這一位父親的日記，滿對冰冷的電腦屏幕，我滿臉是淚。這不是一篇文采飛揚(yáng)、激情洋溢的美文，甚至一個華美的形容詞都沒有，但是，它有一種巨大的力量，讓每一個做父母的人感慨、感動、感傷。365天，他每天記錄女兒的高考?xì)v程，整整記了8本，每篇的字?jǐn)?shù)都千字以上。這里只選取8本日記中的三篇，但我想已經(jīng)足夠了。
《一位高三父親的三篇日記》之一
2003年7月9日(“高三”第七天) 周三 天陰有陣雨 女兒情緒指數(shù):一般
早晨:豆米粥、炒素菜一只;中餐:魚加三個素菜;晚餐:鴨,一個素菜
好像一夜間的飛行,我的時差忽然變了,我終于感到了從沒有過的一種壓力,午夜12點了,我的心還在砰砰跳著……
7月1日起,女兒便進(jìn)入“苦難”的高三了。今天下午3點的首次家長會,我和她母親都去聽了,一聽便把我倆激成“心事重重”。一位校長說:“高三,在座的家長幾乎都沒有嘗過那種壓力和苦。所以,若有準(zhǔn)備出國讀書的,快辦!高三真的不好讀……孩子的臉色都像黃花菜時,你的孩子就成功了!”
我忽然發(fā)現(xiàn),女兒在幾檔一本名牌大學(xué)的排行中明顯偏后了一些,要想進(jìn)好一點的一本大學(xué),要靠女兒一年的沖刺。正因為女兒所處的檔次,讓我壓力不輕。過去,一直以為女兒的綜合素質(zhì)好,平時習(xí)慣了信任教育,我信任女兒能考上重點大學(xué),現(xiàn)在,那份自信,一下子沒有了,心里好急好急!女兒前幾天還很興奮地說,她將向600分沖刺!現(xiàn)實是殘酷的,而女兒的吃苦精神還沒有徹底培養(yǎng)出來。
中午,女兒回家吃飯,她說老師除化學(xué)外全部換最強(qiáng)的老師,這一點很有點幸運,這對孩子學(xué)習(xí)會有很大幫助。我過去常因女兒從小學(xué)到中考都順利進(jìn)線,而認(rèn)為女兒大考總有能力和考運,但真正的高考呢?
孩子母親是第一次去開家長會,聽了校長那嚴(yán)厲的動員,受了不小的刺激,一排名就知自己孩子的名次,很是擔(dān)憂。轉(zhuǎn)而在晚飯時向女兒嘮叨,而女兒也因她母親去開家長會必將帶回“責(zé)難”而心有余悸。為了名次和成績,母親和女兒有了爭吵。
這種爭吵讓我心里更加著急。夾在中間,既怕傷害了女兒的自尊心和信心,又怕孩子母親心里難以平靜,再去說點什么。那種內(nèi)心的焦躁,如戰(zhàn)爭雙方暫時的寂靜,我在中間地段只得大聲叫喊“大家?；稹?、“理解萬歲”!
女兒為此事差點流淚。吃過并不愉快的晚餐便到房里做作業(yè)了,回過頭我再同她母親講著寬心的話。過后,我再去給女兒開導(dǎo)。我怕影響女兒做作業(yè)?！半y道你這么大了,還不能理解母親的一片苦心?還不能堅韌有毅力地為自己爭氣,為學(xué)習(xí)而拚一年?”女兒沒再說什么……
夜太長,心里一直在想著女兒的明年,那一天會是什么結(jié)果……
11點30分女兒休息。
《一位高三父親的三篇日記》之二
2004年4月29日(一模與二模之間)周四 天陰有雨 情緒指數(shù):好
早晨:蛋、魚片;中餐:在校就餐;晚餐:清燉魚、素菜
放學(xué)時天下雨了,突然的。
我在校門口等到7點10分,天上又飄小雨了。女兒見我送雨披,說:“淋點雨算什么!”
我們一起回家。我在雨中護(hù)著女兒,也在觀察著女兒獨自回家的安全問題。原與她同路的一個女孩由母親接送了,就剩下女兒一人回家,讓女兒獨自在路上騎車,也許可讓她有一個寧靜的片斷,或許可減輕女兒的壓力。
路上,我問起女兒的數(shù)學(xué),女兒不耐煩地說:“是我考,你問有用嗎?”我無言以答。過了一會兒,女兒說:“我原來的同學(xué)明天就要飛往美國去讀書了,真的。”
“羨慕嗎?”“當(dāng)然了,她不必再吃這高三的苦了?！薄八呀?jīng)吃了90%的苦了,現(xiàn)在去美國其實不合算了。”我想寬慰女兒?！暗倸w解脫了。明天,我們還得拚命,她就坐上飛機(jī)了……聽說,她們班只為她開了5分鐘的歡送會……爸,美國到底怎樣?那里的初高中聽說上得很有意思……我這輩子沒有機(jī)會上這樣的課?”
我看出女兒內(nèi)心的難過,我想再說什么,卻沒有說出口。還是由女兒自己去接受這種滋味吧。
今天女兒臉色不好,看英語節(jié)目時,捂著一只眼,女兒一只眼有點近視,從疲憊的眼皮、暗灰的眼神里,我覺得女兒在逼迫自己看。好在一段精彩的文藝新聞,讓女兒捂著的手放下了,好像又提了點神……我多么希望女兒看到精彩處,多幾個笑聲……
深夜12點10分,女兒說體力不夠,鼻子也一直感冒,一大堆面紙擦了像小山一樣堆在桌子上,我過去全部清理了。做父母的看了這情景,誰會不心痛,但為了高考,又有什么辦法。
女兒在洗腳時,我問還要不要泡熱水袋,女兒說:“少灌一點水?！薄岸伎?月份了,居然還要熱水袋,不怕人家笑?！彼赣H說。
但女兒幾乎天天都要泡。
《一位高三父親的三篇日記》之三
2004年6月8日(高考第二天) 周二 天氣爽 情緒指數(shù):表面極好,內(nèi)心壓力很大
早晨:鴿蛋、菜餅、香米粥、炒菜
中餐:炒魚片、豆腐、魚元、蔬菜
晚餐:糖醋黃魚、蔬菜
現(xiàn)在9點,女兒開始考數(shù)學(xué),我遙祝女兒數(shù)學(xué)考試成功!
昨晚女兒情緒的變化,又讓我內(nèi)心忐忑不安。深夜,我出來三趟,看女兒睡得如何,第一次11:50,女兒有淡淡的呼嚕;第二次凌晨1:50,沒呼嚕;第三次凌晨5:50,女兒動了一下?？傮w上,女兒睡得不是最好。聽人說:睡得不好影響高考發(fā)揮。
晨7點,她母親磨豆?jié){的聲音使女兒醒了。女兒的精神壓力影響了睡眠,早晨起來,略有感冒的樣子,還好不重,女兒不愿外出散步,我只得命令,女兒在院子里深呼吸了幾下。
早晨起床后女兒就同她母親開了幾個玩笑,我感到女兒在竭力調(diào)整自己的情緒,我夜里想了兩個詞,便告訴女兒,考數(shù)學(xué)時要:細(xì)心、勇敢。
女兒胃口還是不太好,但額頭閃閃發(fā)光,“你的額頭油光明亮,真棒!”女兒摸了一下,并沒理解我的用意。一邊早餐,女兒一邊看著體育新聞。
上午8點10分,我們出發(fā),路上,我忍不住還重復(fù)了那兩個詞,女兒沒吱聲。此時此刻我們覺得說什么都那么小心翼翼。真不知說什么是最貼切的,笑話?閑話?還是沉默!
8點25分,走到考場前,這里已沒有昨天那樣擁擠?！霸僖?”“再見!”我只同女兒很隨意地說一聲。女兒很快融入考場。我飛一般地回單位上班。我心中預(yù)祝女兒像我的車一樣沖過這一關(guān),順利沖過去!
數(shù)學(xué)是女兒的弱項,過去8次大考幾乎一直在爬坡,這也是所有家長最擔(dān)心的關(guān)鍵一門。上午的時間,怎么這么長啊!我一邊工作,一邊看著桌上兩只手機(jī)慢慢閃過的數(shù)字,內(nèi)心的焦慮無法控制,默默地祝福著考場上的女兒。
11:10,我終于看到女兒走出了考場,我站在約定的地方等,女兒的臉紅紅的有些微笑,我忽然如釋重負(fù),臉上卻裝著沒事。路上,女兒坐在后面同我說了許多遇到的難題和解題方法,聽著聽著,我的淚水在飄飛,女兒的煎熬,終于過了五分之三。
午餐,一桌的菜,女兒說:“我們班有的同學(xué)前幾天就不想吃什么,一吃就吐,把她父母急壞了。我也沒胃口,胃里餓,喉籠里進(jìn)不去,真是為了你們硬塞的?！蔽抑缓霉膭钆畠?“為了身體,塞一點吧?！彼赣H跑到鄰居家去要了點榨菜。
下午考化學(xué),4點。
女兒飯后就開始看化學(xué)了。女兒在抓最后一點時間,女兒習(xí)慣了“臨時抱佛腳”式的學(xué)習(xí)方法,我沒有理論依據(jù)說服她。
下午2點半,女兒午休,3點15分,又起來了,和昨天差不多,我只能睡著幾分鐘就醒了。女兒仍然有心事的,說:“我是表面上不緊張,潛意識中仍然很有壓力?！?
下午3點一刻,女兒要求走了。她母親還想塞一口西瓜,女兒堅持不肯。一路上,我沒講什么,到了考場門口,我只說“吃一塊巧克力,否則會餓的?！薄班?”女兒再次融入了考生人流。
回到單位,去年高考的一位家長好友來電,說今天上班路過某中學(xué)考場,看著被高考煎熬著的家長們的神色,我真想大哭一場……
6點,女兒再次笑著走出了考場。女兒第一次興奮地在路上滔滔不絕,她說一道計算題平時常錯,今天居然超常發(fā)揮做對了,交卷前1分鐘還改了一個寫錯的字,可拿2分,“老爸,2分就是超2萬個名次啊!”
女兒說,今天下午化學(xué)吳老師帶隊,學(xué)校專門為我們租了休息室,吳老師對同學(xué)們說 ,“昨天我在市里職稱考試晚了5分鐘還考了99分,只扣一分,我把這份幸運帶給你們?！彼型瑢W(xué)都鼓起掌來,“來,同學(xué)們,我們一起來拍一下手!”
回到家,我速去菜場買了一條黃魚,做糖醋的,女兒已經(jīng)不想吃任何淡水魚蝦了。我同魚老板說:請?zhí)糇詈玫?孩子高考?！昂?高考太重要了,我不會騙你?！?
晚上,女兒又開始奮力復(fù)習(xí)明天的生物。女兒希望在最后的生物上考好一點,因為減壓了,她的話也多了起來,晚上10點多,女兒明顯感到疲倦了,好似一場戰(zhàn)爭中的短暫?；?。女兒終于睜不開眼了。女兒說:現(xiàn)在真想去海邊走走,減減壓了一年的重負(fù)。
今晚,女兒比前幾天都睡得香。
附注：在多位作家的督促下，作者正在整理這365篇日記，準(zhǔn)備集結(jié)出版。所以，懇望已經(jīng)讀過高三的、正在讀高三的、將要讀高三的同學(xué)、父母、老師、以及所有的讀者朋友，提供批評意見或積極的建議，不勝感激！
